◎林政億牧師
失落是人類共同的經驗,雖然在不同的時代、不同的文化族群,有不同的詞彙做表達。
詩人江淹在其作品「別賦」,開頭便說到:「黯然消魂者,唯別而已矣!」「別」正是「失落」另一個詞彙的表達。江淹的人生經驗認為,除了失落以外,並沒有別的事物可以使人悲慟。
事實上,失落所造成的悲慟,其心理衝擊往往大於實質損失;也就是說意義上的失落強於人、事、物本體的失落。宋朝詩人蘇軾的「江城子」道:「十年生死兩茫茫!不思量,自難忘......」。
為何十年過去了,蘇軾對過世的妻子仍不能忘懷?如果他只是需要一個妻子陪伴照料(實質層面),何妨再續絃?但對蘇軾來講,他所失落的不只是一個婚姻裡的妻子,更是與妻子曾經擁有過的悲喜與感情(心理層面);而與妻子曾經擁有過的點點滴滴,絕非任何女子所能取代;因此,蘇軾也只能將這份情懷存於記憶。這是他的失落,而他這份失落真是心理層面大於實質層面。
中國古代對失落所造成的悲慟,未發展出一套有系統的學術理論,更遑論有所謂的諮商或治療,若非借助於宗教,便是任憑失落者心中的悲慟無限延續與自由發展了。
唐朝詩人李商隱的作品「無題」有云:「…春蠶到死絲方盡,蠟炬成灰淚始乾…」一語道出失落者不相信自己的悲慟可以有復原的一天,除非致死方休。而大家耳熟能詳的「長恨歌」末兩句:「天長地久有時盡,此恨綿綿無絕期!」更是毫無保留地坦述,縱使天地俱滅,惟此失落之恨,仍無有休止。
面對失落,騷人墨客可寄情於詩詞歌賦;但對常人而言,可能更多寄託於宗教的解釋,諸如「緣分已盡」…等。筆者信主前,在面對失落時曾試著接受這種說法,但效果奇差。
筆者信主之後,也曾在失落後受到教會肢體所給予的勸慰,但大凡都是「上帝有祂的美意」、「這是化妝的祝福」…等;但這一切的勸慰只是讓筆者更加厭煩。
今年暑假,聖光神學院開「悲慟諮商」密集課程,筆者也報名參加了。這門課給筆者最大的提醒是-你我都是「人」,請把人當人看;而人是有血、有淚、有情緒、有感覺的。雖然筆者是牧師,但並不反對基督徒在面對失落而造成心靈悲慟時,可以大膽、氣憤、高分貝地質問上帝。若說上帝沒有這個雅量,可以接受祂兒女在悲慟時所發洩的情緒,這位上帝不也太小心眼了嗎?
面對失落的悲慟者,請不要再用誡命-「不可褻瀆上帝之名」來壓抑他的心情。若要求悲慟者抱著「賞賜的是耶和華,收取的也是耶和華,耶和華的名是應當稱頌的!」這種心情來稱頌上帝。要知道,自上帝創世以來,也只有一個約伯而已。 ■